新课新闻

>> 首页 >> 平安校园 >> 文章正文

《南风窗》援助项目之《四川民工留守家属生存状态调查》记录

发表时间:2006-6-13 12:00:56  编辑:匿名

2005724日上午845,我和苏焦刘一行从成都新南门客运站出发途经眉山市到达仁寿县。车行驶途中竟下起了瓢泼大雨,这给我们发热的头脑冷静一激,仿佛告诉我们对这次仁寿之行不能过于乐观,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等着我们,就像这场猛烈而突然的大雨一样。

来到人寿县城时已经12点过了,我们从仁寿的新汽车站下来,雨太大,我们准备打车去华凌大酒店。为此我们感受到了仁寿县作为四川省人口第一大县,拥有170万人口的农业大县给我们的“见面礼”——我们在大雨中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时间打车。这次仁寿给我们带来的第一个意外,不知道是仁寿出租车太少的原因还是仁寿人口太多的缘故。我们在华凌大酒店只开了一个标准间我们四个人挤着住,因为要节约经费。华凌的标准间是100元每天,这样算下来我们还是比较划算,每人才花25元就可以吹空调、洗热水澡和看电视了。

安顿下来吃过午饭,我们在简单的午休之后就到仁寿县的街道上去闲逛,直观感受仁寿人民的生活方式。我们分两组行动,我和苏去原师范附小看看,结果没有碰见一个老师和学生,他们大多放假回家了。没法我们只好出来。我们看到文林镇政府大门。文林镇是仁寿县城关镇,对我们的民工留守家属生存状态调查很重要的意义,于是我和苏走进镇政府试着了解些情况为日后的农户调查做好铺垫。但进去后情形很令我们失望。因为是周六,政府大楼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公务员在值班,在我们表明来意之后,他对我们很冷淡,透露给我们唯一的信息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等上班后去问劳动就业所的人。我们只能离开文林镇政府重新回到大街上。

为了深入仁寿群众了解情况,我们准备到公园里去,那里的人比较多。但我们不知道去公园怎么走,正在此时对面过来一个妙龄少女,看似中学生模样。苏赶紧抓住机会问她公园路怎么走。没想到她非常的热情,并愿意带我们去公园。公园不太大,有些令人失望。雨过天晴,天气很热,我们找个亭子坐下聊天。原来小女孩是仁寿一中——眉山地区唯一国家级重点中学的高二学生,今天刚补完最后一次课,第二天就要回家了。她名字满好听,叫吴林瑶。父母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在沿海打工,为回来给她看病(后经医院检查没有病)现在父母都回家,父亲计划马上到重庆打工。母亲体弱多病,准备留在家中务农。她还有一个上初二的弟弟,前两年因为骨髓病而在成都作了大型手术,幸运的活了下来,现学习非常刻苦立志报考仁寿一中。他们全家的经济主要靠父亲的打工收入来支撑,现闲置在家的父亲准备到重庆去试试运气。由于来自农村,家庭经济窘迫,成就优异的漂亮女孩在班上其他有钱孩子面前有些太不起头来,显得有些早熟的林瑶坦言自己和城里家境状况好的同学处不来,没有共同语言,不是同一类人,做不了朋友。林瑶明年即将参加高考。成绩中上的她说自己的梦想是考上四川大学的医学专业。美丽的林瑶能否圆大学梦,坚强的弟弟能否上一中,除了他们自身的努力之外,还要看其父能否在经济上为他们支撑起一片天空。祝愿林瑶的父亲在重庆能有好运气,找个好工作。

与林瑶拍照、聊天之后终于分开,一看表已经开7点钟了,于是与焦刘汇合吃晚饭。本来打算吃烧烤,却没找到好的烧烤店,无奈郁闷的吃了顿汤锅。不痛快的晚餐毁灭性的破坏的我们的玩兴,直接导致了我们攀登天梯计划的泡汤。郁闷的我和苏决定夜访仁寿一中。

20057251040分,按计划乘车赶往仁寿县新店乡开展我们的第一站调查。既然应验了我们昨天来时的一句预言,我们在车上巧遇凌玉一行。在来仁寿之前我就向他们大力宣传仁寿美女很多并预言我们不定就有“艳遇”。这个预言在今天果然得到应证。凌玉是个典型的四川美女,小巧、白皙、五官精致、声音娇滴,性格活泼、开朗、热情。凌玉很年轻,今天刚刚从仁寿一中毕业即将进入川师大学习。高考完了今天她正带着几个要好的同学到自己家里去玩。深深吸引我的不仅仅是凌玉漂亮的外表,还有她似火的热情。当得知我们要到新店乡去做民工家属生存状态的调研时,她赶紧问我们如果没有住宿的地方的话可以住到她家里。我问我们有四个男生能否住下呢,她说如果住不下她可以到她外婆家去住。我被她的热情感动了,很想去她们家住,但昨天已经和徐文科会长[1]联系好在他家住。从县城到新店乡的公路很烂,车很颠,但一路和凌玉一行便走边聊时间竟然过得很快。在闲聊中我还从她口中发现了两大新闻线索,这是意外的收获。凌玉说暑假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乡的大事,一个年仅13岁的男孩子把很亲的三妈杀死,砍了40余刀,手段极其残忍。孩子的父亲一直在蓉打工,其母在2年前与其父离异后也在成都开了家花店为生。孩子杀死三娘的惨案很可能与其父母离异和外出打工有关,而其三爸在外打工无法照看家庭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成了这剧惨案。这很好的与我们的调查结合了起来。另一件事发生在她们的一个同学家庭。她们一个同学的哥嫂都外出打工,将9岁的儿子和妹妹丢给其父母看管。前不久小男孩中午在池塘游泳被淹死,其妹又被狗将脸咬伤缝了19来针。其同学的父母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变得精神恍惚。这两起事件的发生都与农民外出打工有着间接或直接的关系,民工留守家属的生存状态可能并没因打工收入增加而得以改善,反而还可能因此而恶化。

和年轻而漂亮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觉中我们到新店乡了,徐会长骑着摩托车在岔路口等着我们。与凌玉一行说声拜拜,约好下午去她家了解更详细的情况,然后就跟着徐会长到他家吃午饭。徐会长很热情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并陪着我们按饿到2点过。这很让我们过意不去,我们只能用认真的调查来得以回报。饭后和徐会长简单的交换意见之后,我们整装出发到凌玉家去访问。她家住在乡街道,从徐会长家过去大概有2-3公里的路程,没想到太阳如此毒辣,烫得我们满头大汗。新店乡街道很短,房屋建设也乱,凌玉家是双层楼房,看起来有些破旧。上到二楼,她和同学正在有些灰暗的屋子里等我们。可惜她母亲不在,到茶馆打麻将去了,所以我们只有向她了解杨浩杀人案的情况了。她就将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重述给我们听。我们了解到了整个事件的梗概之后,看着外面的骄阳很不情愿的离开凌玉们,因为还有工作在身也不好意思在她处无端的呆太长时间。走出凌玉凉爽的家,我们到新店乡中心小学去了解杨浩的情况。破旧而简陋的乡中心小学里很冷清,有几个老师在打麻将。上去询问,他们只告诉我们杨浩在学校表现很好,其他的一概不知。看来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我们只好离开赶回徐会长家。回到徐会长家一看时间已经7点钟了。再看看自己的胳膊和腿脚,发现上面已经被蚊子叮得面目全非,全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大包。

晚饭一边吃了徐会长特地为我们钓的鲜鱼,一边闲聊着。原来徐会长又如此多的荣誉在身——四川省劳模、眉山市人大代表、仁寿县政协代表、仁寿县十大科技致富标兵……当问起未来打算时,徐会长告诉我们他准备在年底新成立一个柑桔合作社,按照国际合作社联盟制定的标准来规范。徐会长远期的打算是提高柑桔品质生产有机产品,扩大优质柑桔生产规模,创立柑桔品牌,带动全村、全乡老百姓致富。徐会长踏实、严谨、激情和无私奉献的形象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2005726日,我们开始进行入户访问。我们四人分为两组,我和苏,焦和刘各自一组。上午我们访问了三家农户。被访问者1陈秀菊:30岁,小学文化。全家四口人,另外还有丈夫和分别7岁和3岁半的两个儿子。现在其夫在深圳打工,从事建筑业。丈夫在外的打工收入每年一万左右。家里有一亩耕地,主要种植玉米、小麦、枇杷和柑桔等。养有1头母猪。2004年收入主要由三部分构成:打工收入10000元、枇杷收入1000元、仔猪收入2000元。陈菊秀在劳作之余除了带两个孩子之外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视剧和打打麻将牌。陈坦言虽然夫妇分居两地,但为了改善家庭收入都能相互理解和克服,两人的感情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丈夫还是经常给她打电话,有时没事也在电话闲聊。她还说到在农村有太多的农活要忙还要看管两个孩子,一天太累太烦甚至连想老公的时间和精神都没有了。大儿子7岁已经上一年级了,上学期的期考成绩是数学100分,语文98分。孩子的学习成绩似乎没有受丈夫外出务工的影响。她们家与公公婆婆分开居住,公公、婆婆今年50岁。公公常年在外打工,婆婆种有2亩多地的玉米和花生等作物。由于爷爷奶奶都还年轻、能劳作,暂时还不存在养老问题,不给他们赡养费。

被访问者2祝素银:48 家里有丈夫、儿子、儿媳和孙儿五人。儿子儿媳在深圳打工10年了,今年公公去世时儿子乘飞机回来参加葬礼。儿子儿媳都很孝顺,每年大概寄回家2000元,逢年过节也要给钱,过生给100元。和丈夫在家耕种了3亩地的玉米、水稻,1亩地柑桔。其中有0.6亩是免费从亲戚家取得的。平时丈夫在本地打零工挣钱,农忙时一起干活,两人基本能够忙得过来,不用请人帮忙。2004年家庭主要收入情况是:柑桔收入2000元、肥猪收入1000元、打工收入2000-3000元(打工收入包括丈夫打零工和儿子寄回家的钱)女儿、女婿在成都和沈阳打工,在逢年过节能给100元钱。祝说到种柑桔的经济效益要比种粮食好不少,而且劳动投入也差不多[2]。但为什么家里大部分地种粮食而仅小部分地种柑桔呢?祝说主要是因为远离房屋的地里没人种柑桔,自己一家人种的话,照看不过来,怕别人偷。还有全种柑桔的话,粮食都要到市场上去购买,自己又带着小孩就很麻烦,还是自己家什么产品都有比较方便。看来祝能够理性的意识到种柑桔的经济效益更高,但她缺乏商品意识和风险意识,这终究使得她家产业结构不合理。

被访问者3:陈玉芳

——人物素描:仁寿县新店乡东桥村人, 女, 73 。老人身材矮瘦,驼背严重,满脸的褶皱,穿一件不合理的长袖体恤衫(看样子是儿媳穿过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很多。老人和我们谈话的时候,眼睛里面不断流出粘稠的白色分泌物。老人告诉我们她眼睛的了白内障,平时眼睛不但疼痛而且看不见几米之外的人、物。老人听不来普通话,听力有些衰退,口齿也开始模糊,但这不影响我们的交流

——家庭基本情况:老人育有大儿二儿,三女和四女,大儿是上门女婿;二儿和二儿媳在深圳打工;三女早年在婆家被水淹死;四女及女婿在本村务农。老人现和二儿子住在一起,老伴8年前因气管炎无钱医治而去世。二儿生有一儿一女,由于二儿和二儿媳常年外出打工,他们的儿女都放在家里有老人看管。哥哥今年8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妹妹今年大概3岁(老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孩子的实际年龄)。因而常年留守在家的人就是73岁的老人、8岁的小男孩和3岁的小女孩。

——业余生活:老人的业余生活简单而枯燥,没有电视、广播、书籍、逛街,也不打牌,除了劳作之外唯一的休息方式就是和3岁的小孙女玩,连和邻居闲聊的机会都很少。老人老了既不会玩,更没有心情和没有精力玩了。

——儿童教育:8岁小男孩在乡中心小学上二年级,当时小孩不在家,我们想问老人他的学习成绩如何,老人却告诉我们他只知道他在上二年级了,至于上学的学费和成绩她一概不知道。当被问小孩现在在哪儿时,她也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我们问老人是否和小孩聊天交流,她更是告诉我们从不。一方面是生活就无法自理的年迈老人,另一方面是在外打工的青壮年,小孩的教育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小孩的学校教育没有家人关心,所谓的家庭教育就更无从谈起了。3岁的小女孩还没上学,学校教育问题还未凸现,但其家庭教育引发顾虑。小女孩给我们的印象的胆小害羞,很少听见她的声音,剃光的头上因为生疮被有毒的紫药水涂得紫白相间。小女孩今年3岁正处于智力和性格发展的重要时期,我们不禁要担心年迈多病的老人能否承担起对小女孩家庭教育的重任。如果不能的话,这对小女孩的一生又将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关于养老:老人的养老方式显得传统而特殊。说传统是因为老人的养老仍然是土地养老和家庭养老方式相结合;说特殊是因为老人的养老是以土地养老为主,家庭养老为辅。陈玉芳老人耕种1亩地,上面种植柑桔和玉米。去年还问了一头猪卖了300元钱,还养了几只兔子让邻居帮忙到集市卖。老人还种有自食的蔬菜,粮食则到集市上去购买。老人的儿子儿媳全在深圳打工,不但平时极少回家而且每年除了给儿子交学费以外未曾寄给老人一分赡养金。而做了上门女婿的大儿子也没有给过老人赡养金。住在同村的女儿要帮老人干些农活,每年在逢年过节给老人100-200元钱,但这无疑是杯水车薪。由此可见老人主要通过耕种土地来养活自己和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而子女基本没有承担起赡养老人的责任。土地养老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传统家庭养老方式,只是不知当有天老人卧床不起的时候该怎么办?老人儿子已经丧失了全部信心,她多次痛心的对我们说“还是带女儿好啊!”但实际上她女儿是相比儿子要好,却仍然没能真正的承担起赡养老人的责任。老人与还不懂人事的孙女相依为命(孙儿基本不与交流)不仅劳作辛苦,也很缺乏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对生活开始产生厌恶感。在访谈中我们多次听到老人无助而绝望的倾诉:“活着恼火,死了就好了,烧了算了!”

结束了上午的入户访谈,下午我和苏决定深入“虎穴”调研杨浩杀人案。杨浩何许人也?年仅13岁,竟然轰动了整个新店乡。我们也是从凌玉口中得知这个惨剧。杨浩亲手杀了亲生母亲般疼爱自己的三娘,残忍的40多刀夺走了31岁的无辜生命。杨浩父母都在外打工,2年前离异,因而他之所以酿成如此惊天惨案很可能与他父母外出务工有关。我们很想进一步去挖掘这个案件的深层次原因。不过在决定是否去采访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些害怕,怕杨浩提着刀来追杀我们更害怕去打搅了他们本已不大平静的生活了。但在吃完午饭之后我们终究还是踏上了去杨浩家所在的岳王村的小路。



[1] 徐文科是仁寿县新店乡优质清见柑桔协会的会长,也是仁寿县有名的致富能手和四川省劳模,我因世行的一个援华项目而有幸成为他的朋友。
[2] 关于劳动投入问题我请教了柑桔协会的徐文科会长,他告诉我其实种植柑桔的劳动投入要比种玉米等庄稼低很多,一个专业的水果种植户可以很轻松的管理10亩柑桔地,他还举例资中有个村农民全种植柑桔树,经济上去了,并且很清闲,现在全村处处可见茶馆和麻将馆。


  编辑:匿名